周子皓，郭舜景，王岳风，史大伦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。

    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音乐梦，还发过誓，长大后一定要进蓝莲花表演，可相识时短，分离时快。

    没过多久，郭舜景就要被家里送去美国深造。

    离别的前一天，他约了三人到他们儿时常玩耍的码头告别，但那天还有郭舜景走的第二天，周子皓都没有出现。

    等郭舜景回了国，一切都变了。

    王岳风成了报社的一名工人，史大伦则成了街上的混混，唯一跟音乐有点关系的周子皓，也让郭舜景不理解，他为什么要抱着大提琴，自甘堕落地在夜总会演出。

    不管郭舜景怎么沉迷在梦里，都无法忘记那天隔着跳舞的舞女见到周子皓的震撼。

    郭舜景去美国待了四年，四年时间说快不快，说慢也不慢，郭舜景在这四年里，认识了不少世界一流的音乐家，他每天都活在钢琴，掌声，鲜花，夸奖里。

    父亲给他指明的路，无比通顺，他若能一直就这条路走下去，不管他最后的决定是留在美国还是回国发展，等待他的都是响誉音乐界的未来。

    离郭舜景毕业只有半个月时，家里寄来了封信，是父亲写的，问郭舜景是想继续留美国深造，还是打算回国发展。

    郭舜景每年都会给家里寄信，有给父母的，有给妹妹的，也有给周子皓的，只是父母和妹妹的信都有回，给周子皓的信却是一个字的回信都没有。

    更奇怪的是，在妹妹的信里也没有提到过有关周子皓的事。

    郭舜景想起四年前的离别，他总觉得在周子皓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，所以他给父亲的回信是回国深造。

    半个月后，一艘游轮停靠在了上海黄浦江码头。

    “哥，你能别回来就只想着找周子皓好不好，难道你都不想爸不想妈的吗？”郭汝雯打断郭舜景向她问周子皓下落的话。

    郭舜景怔了一下，有些不好意思道：“也想啊，只是我在美国的时候，爸和妈还有你都有给我回过信，只有子皓没有。小妹，你就跟我说实话，子皓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”

    “我不知道。”郭汝雯语气冷硬。

    郭舜景有些奇怪，“你不是一直很在意他的吗？怎么你会不知道。”

   “谁说我在意他了，哥，郭家已经没有这个人了，你以后不要再提他！”

    “小妹，你这是什么意思，什么叫没有这个人了？”

    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，四年前你走的时候，他就离开郭家了。”

   “为什么？”

    “我怎么知道。”

    郭舜景看郭汝雯心情不太好，只能把心里的疑问吞回去。

    下人过来提了郭舜景的行李，把它提上楼。

    郭舜景的房间几乎没变过，还跟以前一样，郭夫人每天都只让下人进来打扫，还很担心他们会碰坏什么东西。

    这房间这四年来，可一直在等着郭舜景回来再住进来。

    郭舜景打开房间的钢琴，随手弹了一段，虽然音已经不准，但却让他有一种真正回来的充实感。

    落日的余晖，缓缓地跳跃在他的发丝间，郭汝雯站在郭舜景的门口，手里端着给郭舜景的咖啡，看着郭舜景意气风发的样子，再一次觉得自己当年赶走周子皓的决定是对的。

    郭父在郭舜景回国之前，就已经给他安排了上海最好的艺术团，就等着郭舜景下周一去上班。

    今天已经是周五，像四年前一样，郭家父母都很忙，只赶回来陪郭舜景吃了晚饭就走了，郭汝雯也已经上大学，有自己的课业要做，所以只留郭舜景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里，郭舜景在阳台上看了一会月亮，看到小时候跟着周子皓逃出郭家的那道矮墙，有些跃跃欲试。

    他从楼上下来，出了门，下人在后面追问他：“少爷，去哪里？”

    郭舜景没回答，一路走到了那堵矮墙边，他这才发现，小时候对他来说连翻过去都困难的矮墙，已经矮到现在他抬个腿就能跨过去，他突然想，是不是以前的人和事其实都已经变了，就像他跟周子皓之间的友情一样。

    郭舜景在矮墙前站了很久，最后还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    第二天一早，郭汝雯突然问郭舜景：“哥，你还想不想见到周子皓？”

  “你知道他在哪？”郭舜景惊喜地看着妹妹，郭汝雯咬着下嘴唇，犹豫道：“你要是想见他，晚上就跟我去一个地方。”

   “什么地方？”

    “你别多问了，晚上跟我去就是。”郭汝雯说完就走了，生怕郭舜景追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周子皓的下落。

    夜总会艳丽的灯光照在周子皓的脸上，等舞女们准备上场时，灯光就开始晃动起来，一道黄一道红地交替着过去。

    周子皓低着头，调试着大提琴的音准，舞女中领头的小青，提着大摆裙，比灯光还热烈地目光一直围着周子皓转。

    周子皓调好琴后，用手指拨了一下，这一声很刺耳，但这是在告诉舞女可以开始的信号。

    踢踢踏踏跺脚的声音和一片舞动着的裙摆，混合着台下观众淫荡的笑声，大提琴如此高雅的乐器，处在这种地方，也只能沦为看客耳中艳俗的声音的一种工具。

    郭汝雯带着郭舜景走进夜总会，郭舜景不赞同地看着前面带路的郭汝雯道：“汝雯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？”

    刚走进夜总会，郭舜景就被一股刺鼻的烟味和混杂着劣质的香水味，还有各种古怪的味道熏了个正着。

    郭汝雯没有回答郭舜景的话，只是一个劲地往里走，可里面实在太挤太乱，郭汝雯找了一会没看到周子皓，便走回来道：“哥，我们还是走吧，可能我看错了。”

    郭汝雯是在昨天看到周子皓跟一个舞女进了这家夜总会，所以今天想带郭舜景来找周子皓是不是真在这里？

    但周子皓却是站在原地听了一会，他的耳朵极为灵敏，他能听出在嘈杂的声音里，有一位技艺很高的大提琴手在演奏，他顺着声音一步步挤进了人群，却愣怔在了原地。

    周子皓也看到了郭舜景，他从来没从这么高的角度看过郭舜景。

    比起记忆中的郭舜景，周子皓发现郭舜景长高了，长得更好看了。

    他的目光胶着郭舜景，手里拉着小提琴的动作却没停，他看到郭舜景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，心里有些好笑。

    他还有心情想，未经世事的少爷，看到如此堕落的自己，还会当他是好朋友吗？是不是很后悔认识了他。

    但他看到郭舜景慢慢红了眼睛时，周子皓一颗心都像被那抹红给紧揪在了一块。

    郭舜景一身白衬衫加白色西装裤，什么也不用做地往那一站，就让四周的一切人和物都显得更加脏污和陈旧。

    一曲完毕，周子皓把小提琴放在椅子上，走下台，走到了郭舜景面前。